Forever::永遠

★作者的話：勉強擠時間來更新。(?

　　　　　　高三了，恐怕寫文的時間不多了。

Call

『別睡了……
不管怎樣也給我回覆啊……
快點起來。』

把電郵從手機發送出去，然後把手機放回桌子的抽屜，繼續偷偷摸摸地在桌子下寫著那本粉色的筆記本。

她不顧旁邊同學的奇異目光，不管老師總是投來視線和皺著眉頭的不耐煩表情。不管怎樣，她總是低著頭寫著筆記本。每一天，她也是這樣做。

鐘聲響起，第三節課結束，開始第一個小休。

ミク從桌子下拿出筆記本，一放到桌面上，便奮筆疾書。書寫速度雖快，但是字跡仍然保持工整。不知道是因為筆記本裡的名字的主人對她而言很重要，還是因為她早已習慣不停書寫那個人的名字。

同學在她身邊走過，不知情的人看了都蹙起眉頭。他們都感到好奇，想問又不敢問，然後只好掛著疑惑又感到奇怪的表情離開。知情的人看了都平淡地微微一笑，問：「戀人嗎？」接著ミク會勉強勾起嘴角，回答他們：「是的，不過她總是不理我。」

她已經把筆記本寫滿了一半，她抬起頭，看著遠方黑板旁的橙色時鐘，像是突然驚醒一樣，從椅子上站了起來，跑出教室，拚命跑上樓梯，來到高三的樓層。

來到那個人所屬的班級，呼吸紊亂地站在教室門口，眼睛習慣性的看向窗邊的那個位置──翠綠色短髮的人旁邊的空位。

那個翠綠色短髮，叫ＧＵＭＩ的同學，每當到了小休這個時間，都會看到一個一年級生上氣不接下氣地站在她的班級門口，注視著她旁邊的位置。久而久之，她便跟ミク熟絡起來，每次都會向她招招手叫她進來，班裡的同學都看慣了這位一年級生準時出現在教室門前。

「今天，她還是沒來上學嗎？」側著眼睛，看著那張空盪盪沒有生氣的褐色桌子，很快地轉移視線看著ＧＵＭＩ，眼裡充滿渴求美好回答的慾望。

「ルカ她大概還有事在忙吧。」同樣地，ＧＵＭＩ依然是回答昨天的答案。ミク感到失望，她已經整整失落了一個星期。

「……妳為什麼還是不相信呢？」不同往日，ＧＵＭＩ提出了疑問。前些日子，她總是看著ミク的背影離開她的教室，從她既失望又充滿著希望的矛盾神情，她開始對這個叫ミク的女孩感到好奇，同時也佩服她這份另類的堅持。

明明都已經告訴她真相了。

「因為我知道妳在騙我。」因失落而低垂的眼睛霎時找回了什麼，ミク的眼睛瞪得渾圓，一掃之前的陰霾，直直看向ＧＵＭＩ的雙眸。

感到自己的雙眼被看透，ＧＵＭＩ一時語塞，什麼解釋的說話也說不出來。想說什麼，又卡在喉間，只好狠狠地吞回去。隨後，她別過頭，喃喃自語地說：「我流過的眼淚又不是假的……」回過頭時，發現ミク早已離開她的教室。


每天都是這樣；每天都做著同樣的事；順著次序問著同樣的人。

她跑去問同樣是高三的ＭＥＩＫＯ。她每天也遲疑一下，再回答：「好像是在忙什麼，所以向學校請了長假。」
她又跑去跟ＭＥＩＫＯ同班的ＫＡＩＴＯ。他總是溫柔地暖暖一笑，回答她：「好像是生病了呢，這陣子都在家裡睡覺休息。」
她又不服氣，回到她的班級，問著她的雙子好朋友リン和レン。リン總是微微仰頭，托著下巴，像是在思考地答：「聽說是因為一些事出國了呢！」接著她會看著旁邊的レン，他會很自然地接下去：「她好像不在日本，聽說是跟父母一起去了英國！」

夠了，真的夠了。
在這個世界，所有人也是騙子，只有她看得見真相。
父母、朋友、同學、老師……這些都是欺騙她的大騙子。
那些林林總總的理由，她已經聽膩了。
她想要聽見真相，由ルカ親口說出的真相。


『妳醒著的吧？
妳只是在故意逃避我，所以不回我電郵和不上學。
再不回覆我就要生氣了喔？
我好想見妳。』

第二天，她又把電郵發送了出去，又把手機放回抽屜，無視老師和同學的目光，寫著新買的粉色筆記本。

她持續地寫，不停地寫，每天也寫了滿滿的一整本。    
在學校寫，寫不完就回家繼續寫。她限時每天也要寫滿一整本筆記本，再寫不完，也拼了命在睡覺前寫。這些日子，她從也沒停過。

到了小休，她又去找她的朋友們，然後得到同樣的答案。接著，她回到教室，繼續寫著那個人的名字。

突然，抽屜傳來震動。
她愕然地停下右手，手裡的自動鉛筆掉到桌上。回過神後，她立刻伸手到抽屜裡拿出正在閃爍著小螢幕的手機。

翻開手機，亮起的螢幕上寫著『有1封新郵件』。ミク迫不及待地打開郵件，上面只寫了幾個字。

『別再找我了。』

等待了那麼久，寫了那麼多個名字，換回來的竟是冰冷絕情的幾個字。她緊咬著下唇，吃力地忍著將要湧出來的淚水，拇指顫抖地按著手機上的按鍵。

『妳在哪裡？
我來找妳。』

知道對方最討厭這樣，但是她偏偏還刻意忽視對方的意思，任性地要想見她。

本來以為會像之前一樣久久未有回覆，怎料不到一分鐘，對方便傳來電郵。

『別再找我了。
別讓我討厭妳。』

咬破下唇，淚水順著臉頰線條滑到下巴，像雨點般滴到手機上。
ミク把手機合上，放回抽屜，用手背擦去淚水，堅持地繼續書寫。

「妳別騙我……我才不會相信。」她自言自語低聲說著，不理會筆記本上被淚水化開的文字。

那麼冰冷的說話妳才不會說，我知道妳不會討厭我，別再偽裝自己。
說過愛我的，不是嗎？
我會相信妳，只是我不會相信妳任何欺騙我的說話。





她看著手機電話簿裡面唯一一個名字，唯一一個號碼，那個今天回覆她的人的號碼。

她一直在想：「要不要打電話過去？」
但是隨即她又想到，她的這個戀人最討厭有人打電話來催促她，被她愛著的自己也不例外。
所以，她只能每天不斷地傳電郵給她，將她心裡所想的都告訴她。
告訴在她身邊消失半年的她。
那個故意逃避她的人。

放下手機到書桌上，繼續寫著筆記本剩餘的四份之一空白頁。
那些空白頁上將會被不留半點空間地寫上『巡音ルカ』。
就跟ミク心中一樣，全都是ルカ，心裡沒有半點縫隙。


寫下最後一個名字，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。ミク的手機在零時零分再次收到從ルカ電郵傳來的新郵件。手機突然響起ルカ的專屬電郵鈴聲，她頓時嚇了一跳，心裡卻又感到期待。

『我曾經說過，如果我在妳的身邊消失了，妳就每天在粉色筆記本上寫滿我的名字，必須要寫滿一整本，然後我便會出現在妳的身邊，要是我不出現，就連續每天持續地寫下去，直到我出現為止。可是我從沒對妳說過，這樣是為了確認我在妳心中的存在。我想要妳需要我。』

ルカ忽視傳來讓人難以理解的電郵。ミク無法解讀當中的意思，她痛苦地皺起眉，搖搖頭，手指焦急地輸入回覆。

『妳說什麼？為什麼要對我說這樣的話？
我需要妳，快點回來吧……』

順應著電郵最後一句話，ミク說出心底裡的渴望。
結果，直到她睡去也還沒有回覆。
隔天早上，她終於按捺不住，打了一通電話給ルカ，毫不意外地沒人接聽。
她閉上雙眼，緊閉著嘴唇。

過了好幾分鐘後，她張開眼，把書桌上昨天新買的粉色筆記本放進書包，再去梳洗。




這半年，她養成了一個習慣。每天她放學後總會到附近的文具店買一本新的粉紅色筆記本，準備第二天用，她只會買ルカ慣用的牌子和ルカ指定要她用的粉紅色。

彷彿是魔咒一樣，ミク覺得只要不是那個牌子和粉紅色，她所做的事情便不會有用。縱使她寫一萬本、一億本……只會全都變成廢紙。

只要妳不是欺騙我，我什麼也相信。
即使是這種無稽的事情。
不過很快地，她的腦袋就漸漸堅信ルカ告訴她的這個方法。
要是失去了這個方法，她便什麼依靠也沒有了。

人就是這樣，在絕望、失去所有、走投無路的時候，總會失去理性地相信一些荒謬的事情，即使知道那個人是騙子也一樣。


這天放學後也一樣，去到附近那間ルカ常常光顧的老舊文具店，買一本新的粉色筆記本。

「又來買筆記本嗎？粉色的已經沒貨了……」文具店的老闆是個老爺爺。他戴著老花眼鏡看著天天站在同樣位置選筆記本顏色的ミク，嘶啞低沉的聲音讓這句話更添衝擊。

看著那疊沒有粉色的筆記本，正在挑筆記本的手懸在半空，著急地轉頭問老爺爺：「那、那幾時才會有貨？！」不行，不是這個牌子這種顏色不行，不依照ルカ的指示的話，就什麼也做不到了，她的願望不會實現，ルカ也絕對不會理會她。

「大概下星期才會有吧。」老爺爺扶著眼鏡，俯下頭近距離看著殘舊桌子上的進貨單。

不行，不連續寫不行，不連續寫的話就會失效了，一定要每天也寫，每天也要寫滿一整本。

她跑出文具店，拿著沉重的背包跑了三、四個街口，去到這個舊區僅有的第二間文具店。這間文具店比較遠，她跟ルカ除非是剛過經過又有東西要買，否則她們不會來這邊。

走進文具店，老闆的臉孔非常陌生，ミク進來後他還是板著臉，一點歡迎客人光顧的意思也沒有，他還托著頭，一臉昏昏欲睡。直到ミク走到他面前問他有沒有那個牌子的筆記本，他才像是感到煩躁地回答沒有。

沒有了，離這個舊區最近的文具店也要乘一小時公車才再去到。平時買文具也是依賴著老爺爺的店。現在筆記本沒貨了，要花多少時間也好，她無論如何也要買到筆記本，繼續寫下去，直到ルカ回來為止。


在公車上，只有ミク，還有一個婦人和一個小男孩，總共三位乘客。她居住的這個舊區很少居民，大多都搬到大城市去了，誰還要留在這種偏僻，交通又不方便的地方？

暫時停下手上書寫的動作，看著窗外不停變換的傍晚風景，她的思緒仍然在ルカ身上。

妳一定是厭倦了這種舊地方了吧？
妳一定是討厭在這種被放棄的舊區裡生活了吧？


或者有時候，僅存的一點理智會在意想不到的時刻冒出來，然後又很快地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
拿出手機，熟悉地快速按著鍵盤。

『我很努力，我依照妳要我做的事情去做了。
快點出現在我身邊吧。
沒了妳，我可能支撐不住了。』

按下發送的選項，把願望傳到她熟悉得可以背出來的電郵地址。

把手機放回校服裙子的口袋裡，拿起自動鉛筆繼續在輕輕搖晃的公車裡寫著ルカ的名字。

搖搖擺擺，不安定的自動鉛筆寫出扭曲的名字。



從車站不遠處的連鎖文具店買了慣用牌子的粉紅筆記本，她拿著這本筆記本，走過馬路，來到對面的車站等車回到她居住的舊城區。

天色變得昏暗，已經入夜了，無人的車站只有遮陽棚上的日光燈和附近的街燈照明。這個車站是這個城市連接舊區的唯一車站，亦只有通往舊區的公車，所以只有要去舊區的人才會在這裡等車。

她正要坐到車站的長木椅上，怎料剛好遇到一個跟她穿著同樣校服的女生。

這個女生，拿著一本跟她手上一模一樣，同一個牌子；同一種顏色；同一種大小的筆記本。稍微不同的是女生手上的筆記本有點污漬，粉色的封面右下角有點皺痕，看起來是已經使用了一段小時間。

ミク沒有坐下來，她站直身子，雙眼的視線直直看著女生身上的粉色筆記本，她再把視線向上移，看著女生的臉。

她半張著嘴巴，一開一合的，牽強地擠出一點聲音，小聲地說：「ＧＵＭＩ前輩……？」

「ミク同學？怎麼那麼剛好在這裡遇到妳？」看著驚訝失色的ミク，ＧＵＭＩ收緊拿著筆記本的手，嘴角含笑地說著。

「只是剛好來這裡買東西而已……」ミク心虛的垂下頭，雙手把筆記本緊抱在胸前，似乎不想被ＧＵＭＩ發現什麼。

ＧＵＭＩ留意到她的動作和胸前的筆記本，再加上她的了解，她大概知道ミク來這裡是做什麼的。

「那個……ＧＵＭＩ前輩妳手上的是……？」ミク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，不敢看向ＧＵＭＩ，只能盯著她手上那本有點舊的粉色筆記本。

「沒什麼，只是數學筆記本而已。」ＧＵＭＩ淡淡地說著，嘴角還保持原來的弧度。回答完後，她便向ミク道別，走過她身旁，來到她身後，然後消失在她背後的街角。

她說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也是騙子，但她卻沒發現ＧＵＭＩ手上的正是一本魔法書。


她坐著晚間的公車回家，不理會餓得變形扭曲的胃部，用著無力發抖的右手寫著ルカ名字。

她用自動鉛筆寫出變得不像是屬於她的淡色、醜陋的名字。


手機震動，屬於ルカ的電郵鈴聲響起，有些發軟的右手拿出手機，打開新郵件。

『對不起，我罵了妳。
請妳不要生氣，最喜歡妳了。』

只有短短的兩行字，ミク仍然無法理解當中的意義。她合上手機，把筆記本和自動鉛筆放進書包，在無人的車上昏睡起來，她快要沒有氣力了。

『我累了。』

在睡著前，她這樣回覆。


完成了今天的筆記，ミク躺在床上，看著窗外對面舊舊的，長期缺乏修葺的建築物。建築物的外牆很多位置都有剝落的跡象，她知道對面是住著一些老人，大多都是獨居的。這個舊城區已經很少年輕人在住了，最多年輕人聚集的地方應該是她的學校了吧？

這個地方，已經被人丟棄了。
被那些發展迅速、現代化和高科技的大城市所取替。
妳是在渴望那種生活吧？
努力地讀書，拚命地學英文，想要有一天去到美好，充滿未來的大城市中。
所以妳就離開我的身邊，逃避我。
甚至為了避開我，連學也不上。

她是這樣告訴自己的。




之後某一天的早上，她翻開手機，打開新電郵。

『今天妳跟我說妳沒有生氣，真的太好了。
謝謝妳。
永遠留在我身邊好嗎？』

她不明白ルカ到底想說些什麼，她只能盲目地回覆她，說著一些不相關的事情。即使問她相關的問題幾乎沒有任何回答，傳過來的只有愈來愈奇怪的訊息。

『回來啊！妳到底在哪裡？
我已經寫了很多本，為什麼妳還不出現呢？
是因為我還不夠努力嗎？
回答一下我啊！』

這次也不例外。回覆一些不相關的事情；問著一些沒回答的問題。



「妳到底知不知道啊！在充滿謊言的世界裡生活多麼的痛苦！我只想妳告訴我真相啊！ルカ……ルカ……」眼淚一滴一滴像雨水一樣降下，停不了地打濕她的淺綠色睡衣。


『我開始受不了了。
我想要放棄一切。
可是因為妳，我做不到。』

又傳來一封電郵，ミク用著視線模糊不堪的雙眼看著螢幕，螢幕的光線分散，她拭去使眼睛朦朧的淚水，看清楚上面每一個字。

未來得及回覆，又再度傳來另一封。

『有時候我想騙自己那些事情都是假的。
終究還是謊言。
往往身邊的人一句說話便刺穿了妳精心計劃的謊言。
妳也是，對吧？』

接下來，又傳來一封。

『妳知道人在高處跳下去的時候是怎樣的嗎？
生物課有學過吧？』

ルカ的電郵不間斷地傳來。

『說到底我也是個騙子。
對不起，我騙了妳。』

『我很多天沒上學了，不知道妳過得如何？
想告訴妳有事情就找我的鄰座同學幫忙。
可是我開不了口。』

『我已經有了決定。』

『所有想跟妳說的話都在這裡。
大概我會說不出口吧。
之後我打算將這本日記交給我的鄰座同學。』

『我大概……』

『妳會在粉色筆記本上寫滿我的名字嗎？
會為了我而每天不停地寫嗎？
會渴求著我的出現嗎？
……對不起，那些都是騙妳的。』

『要是妳會寫，請回過頭看一下吧。
什麼也沒有對吧？』

『我不在這裡；我不在日本；我已經不在妳的身旁。』

『　　，　　　　　　。』

最後的一封內容，是令人詫異的一片空白。

ミク已經失去任何感覺，目光呆滯失神地凝視著手機的長螢幕。手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，連同震動的微小聲響傳到她的耳裡。

她看著手機上出現ルカ的號碼，緩緩地按下綠色通話鍵。

「……妳都明白了吧？大家一開始所說的都是事實，只是妳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相信。沒辦法之下，我們只好編出一個又一個謊話，對不起，ミク。」ＧＵＭＩ的聲線在手機裡顯得陌生。ミク以前接起這個號碼打來的電話，總是聽見熟悉，帶有誘人磁性的聲線。現在聽到的，卻是截然不同的聲音。


騙人的，是她自己才對。
她否認著別人所告訴她的一切，然後口裡繼續說著她認為的真相，接著活在舊世界中。
失去某樣東西後形成的新世界，那時對她而言只是一個用謊言堆砌而成的世界。
而ルカ，的確是告訴她真相了。

「今天妳會來上學嗎？」ＧＵＭＩ問，語氣似乎有點擔心ミク的精神狀況。

「嗯，會的。」ミク用一成不變的淡然聲語氣回答。

「那麼，我小休來找妳，把ルカ的日記和手機交給妳吧。」

「嗯，麻煩妳了。」

接著便掛了電話。

她把手機放到床上，眼睛看著書桌上那些數不完的粉色筆記本，那些用了許多精神、體力和時間寫出來的筆記本。
寫了不知多少個ルカ的名字。
聽到了ルカ親口說出的真相的同時，心裡像是有什麼離開了，然後又有什麼進來了。
她目前還不知道那些是什麼，可是當她看到日記最後一天的那一頁的時候，她就可能會知道了吧。


「妳叫什麼名？」
「巡音ルカ。」
「那麼我以後就叫妳ルカ囉？」

──完

後記：不知道我能不能表達我想表達的東西。